之所以有人認為藝術學、藝術史不能成立,主要是因為藝術所包含的門類眾多,但是,文學也包含很多分支,比如小說戲劇詩歌散文等,但在大家的意識里文學史理所當然就能成立,藝術史為什么就不能成立呢?
藝術教育是抽象的,就像水果,水果是不能吃的,梨子、蘋果、香蕉才能吃。藝術學教育目前在一些學校還只能是具體的美術教育、音樂教育、戲劇教育等等,因而藝術學教育到底應該如何還需要探索。
如今各種藝術學概論和藝術史教材、書籍已經有數百種,卻很難找到一本獲得公眾認可的標準的藝術學概論或藝術史,基本上都還是一章是音樂一章是書法一章是美術。
藝術學目前已經有20個博士點,其中14個是升為門類學科后設立的,而這14家大都不太清楚藝術學到底要做什么。對學科的目標、研究方法不清楚,培養出的也就不知道是什么人才了。
藝術學自2011年從一級學科升為獨立學科門類,轉眼三年已過。此間,藝術學可謂是欣欣向榮,但是學科發展依舊存在諸多問題。在近日由全國藝術學學會主辦、魯迅美術學院承辦的第十屆全國藝術學學會年會暨“藝術學理論新視野與新方法”研討會上,來自全國各地的專家學者為藝術學把脈開方。
有了美術史、音樂史等,還要需要藝術史嗎?
北大藝術學院院長王一川說,有一次去文化部藝術司參加研討會,幾位專家看到藝術組的題目,就大聲質疑:我們已經有了美術史、音樂史、戲劇史了,還要藝術史干嘛?也有人說,一個人一輩子能做好一個藝術類別就不錯了,跨藝術各類別的宏大藝術史,他們覺得不可能,設置藝術學學科也是一個錯誤。這促使王一川思考,藝術史有無可能?藝術學是否必要?答案當然是可能和必要的。他指出,傳統的本質主義及形而上學思維早已解體,很難為宏大的、包羅萬象的有機整體般的學術研究找到統一的學術資源,跨學科已成為當前學術研究的一種常態現象,藝術學學科有助于打開學者的想象力,開拓出新的理論體系。
“藝術學的短板在于藝術史。 ”王一川對藝術史應如何研究做出分析,指出藝術史不單單是各門類藝術史,也無須等到把所有藝術門類都通透之后再來研究,藝術史應該有四個層面的可能性,一是普遍性視野中的單類型藝術史研究,二是多種類型藝術史觀念比較研究,三是兩種類型藝術史比較研究,四是跨類型藝術史的整合研究。比較藝術史是未來可以深入研究的領域之一,例如把中國音樂史與中國戲曲史加以比較等等。藝術史其實早已存在,李澤厚《美的歷程》其實就是藝術的歷程,就是藝術史。藝術史的任務,不應該限于整理歷史資料和對藝術家的評判,在跨學科背景下,多層面的藝術史架構是有可能做出來的。
也有學者對此問題進行了回應和探討。他們指出,之所以有人認為藝術學、藝術史不能成立,主要是因為藝術所包含的門類眾多,但是,文學也包含很多分支,比如小說戲劇詩歌散文等,但在大家的意識里文學史理所當然就能成立,藝術史為什么就不能成立呢?
藝術學≠美術+音樂+電影+戲劇……
藝術學實踐盡管看似一片繁榮,實則依舊存在不少誤區,其中主要弊病在于與門類藝術學科曖昧不清,彼此糾纏,將藝術學簡單地等同于美術、音樂、電影、戲劇等的疊加。這種誤區從藝術學相關研究成果中即可見出一斑。以本屆藝術學學會年會為例,河南大學藝術學院教授賈濤直言,本屆年會提交論文很多與藝術學不相符,各藝術門類論文較多,有喧賓奪主之勢。這樣也容易誤導年輕人,有研究生就說:人家發言也是美術、音樂、電影的研究,跟藝術學沒什么關系,我們做論文選題是不是也應該這樣呢?他強調,藝術學需要各門類藝術的支撐,更需要對新學科自身的建設和拓展,從門類藝術出發上升到藝術學理論的層面才符合藝術學要求。
這樣的誤區還存在于藝術學教育當中。 《藝術百家》執行主編楚小慶介紹說,在一些地方大學,藝術學教學還是音樂老師帶學音樂的學生,美術老師帶學美術的學生。南京藝術學院一位學者指出,“藝術教育是抽象的,就像水果,水果是不能吃的,梨子、蘋果、香蕉才能吃。 ”藝術學教育目前在一些學校還只能是具體的美術教育、音樂教育、戲劇教育等等,因而藝術學教育到底應該如何開展還需要探索。
藝術史、藝術學概論中同樣存在類似問題。與會學者指出如今各種藝術學概論、藝術史教材、書籍已經有數百種,卻很難找到一本獲得公眾認可的標準的藝術學概論或藝術史,基本上都還是一章是音樂一章是書法一章是美術。藝術史研究需要研究者有一定的高度,要與各時代的哲學、經濟等背景聯系起來, “就像一條河流,你站在河邊不會知道它是怎么流的,但是你坐在飛機上看,河的脈絡是非常清晰的,研究藝術史也要站在高處往下看” 。
藝術學并不是各藝術門類的“拼盤” 。東南大學藝術學院院長王廷信說,藝術學是將藝術作為一個整體,要從宏觀角度解釋藝術的規律與本質特征,構建出涵蓋各門類藝術普遍規律的理論體系。
學科失衡,藝術學博士不一定了解藝術學
很多人不了解藝術學,甚至做藝術學研究的人都未必一清二楚。王廷信坦言,藝術學目前已經有20個博士點,其中14個是藝術學升為門類學科后設立的,而這14家大都不太清楚藝術學到底要做什么。很多對藝術學的探討也是在并不關注前人研究成果的情況下提出的。 “對學科的目標、研究方法不清楚,培養出的也就不知道是什么人才了。 ”藝術學、美學、文藝學三個不同學科有共通之處,研究中常常混為一談,分析清楚其邊界,也成為本屆年會的議題之一。
對藝術學模糊不清的同時,藝術學內部架構又有所失衡。藝術學作為門類學科,下設藝術學理論、音樂與舞蹈學、戲劇與影視學、美術學、設計學5個一級學科。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李心峰指出,新出版的一些藝術學概論、藝術學理論書籍基本完全按照現有的五大學科構架,而不顧及藝術學內在學理,曲藝、雜技等傳統藝術形式被忽略掉。他強調,“學科的建構不能只靠學理,還要照顧到客觀現實的一些情況,否則你的學術的可靠性和持久性就可能要打折扣。 ”杭州師范大學音樂學院教授李榮有也指出,藝術學學科缺乏統一的理論標準,搶山頭、占地盤等現象也造成多種觀念的沖突;五個一級學科中,藝術學理論屬于綜合學科,音樂與舞蹈學、戲劇與影視學屬于復合學科,美術學、設計學屬于單一學科,成分失衡,會造成學科倫理關系的錯位,并延續到二級學科三級學科,當下五個一級學科下屬二級學科的數量分別是5、 4、12、 8、 6,設置雜亂無序,缺乏嚴謹性和規范性。
還沒有離開西方遞給我們的椅子
“ ‘藝術學沒法搞’ ,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我認為是因為我們還沒有離開西方人遞給我們的椅子。 ”李榮有研究音樂圖像學,多年來致力于音樂與圖像之間的打通,逐步淡化小學科,進入大學科領域,他認為,藝術學之所以受到懷疑,是因為我們的思維受到限制,“屁股還坐在西方的椅子上” 。
在西方,美術和藝術是同一個詞,都是art,藝術學就是美術學,研究美術的人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做的是藝術學研究” 。而我們所談的藝術,是包括美術在內的整個藝術。王一川指出,探索中國藝術學學科的可能路徑時,首先應該冷靜思考中國文化所具有的特性。在我國古典傳統中,文史哲不分,具有普遍性,藝術學也同樣有可能跨越不同藝術門類。魯迅美術學院黨委書記劉曉華也強調,藝術學需要整合發展,進一步打造具有中國氣派的藝術學學科。
“藝術學要與時俱進,吸納西方有利于我們的東西,但必須植根于中華民族文化的沃土。 ”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主席仲呈祥指出,我們現在的傾向是好壞不分全都拿來,不善于化,離開了各美其美,陷入了美人之美,那樣的話藝術學學科是建立不起來的。習總書記的四個“講清楚”對建立具有中國特色的藝術學學科有指導意義,即“要講清楚每個國家和民族的歷史傳統,文化積淀,基本國情不同,其發展道路必然有著自己的特色;講清楚中華文化積淀著中華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發展壯大的豐厚滋養;講清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突出優勢,是我們最深厚的軟實力;講清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植根于中華文化沃土、反映中國人民意愿、適應中國和時代發展的進步要求,有著深厚歷史淵源和廣泛基礎” 。
新媒體時代,藝術學的出路何在
藝術學學科尚未“而立” ,卻與其他具有悠久歷史的學科一樣,猝不及防地邁入了新媒體時代。王廷信指出,藝術本身發生了很多變化,在新媒體下,不同藝術門類之間相互跨界影響和滲透,有些我們已經搞不清它到底是音樂還是舞蹈還是影像,新的藝術形式誕生了,這也是藝術學學科所需要關照的。
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院長周星在發言中著重分析了新媒體時代藝術學面臨的新狀況。首先,電子媒體時代的藝術學理論在時代面前遭遇到一定的不適應,比如話劇、音樂等都出現了新的形式;其次,新媒體時代藝術更具物質性,也不忌諱物質欲求;再次,傳統話劇少有人看,娛樂晚會人滿為患,究其原因,市場的趨利是一個方面,觀眾自身的藝術精神如何評說?等等,藝術學都需要思考并回答這些變化。理論的僵化難免尷尬,一些現象按照傳統藝術學理論沒法闡釋,因而需要針對現實做出自己的判斷,不斷修正,但是依舊要把藝術學理論的核心保持下來。
“藝術學的學科建設與理論研究已經呈現出獨立的學科特質與研究的理論自覺,這正是藝術學理論研究的春天。 ”魯迅美術學院文化傳播與管理系系主任張偉強調,當今藝術學研究方法紛繁多樣,每種方法都企圖占有藝術研究的壟斷權,研究方法的問題不僅影響到我們對藝術和藝術理論整體的理解,還決定了藝術理論研究的方向,在新媒體時代的復雜境況下,應該進一步確立本體論的理論方法,“藝術學理論研究的任務就是通過對藝術本體的闡釋,使藝術本體獲得生存意義的澄明” 。(中國藝術報/何瑞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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