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夏，演奏家劉天華專程趕到南京拜琵琶演奏家沈肇洲為師，用一個暑假學會了《瀛洲古調》的全部內容。那年秋天，孫中山夫婦到達上海，特邀了《瀛洲古調》的輯錄者沈肇洲到莫里哀路29號寓所演奏。曲罷，孫中山感慨：“吾認為中樂為本，西樂為用，琵琶是中華民族的樂器，是祖國的瑰寶。我從未聽到像你這樣清脆、高雅出神的琵琶，堪稱絕藝。”自此，琵琶大師沈肇洲之名不脛而走。

　　2014年10月26日至29日，中國音樂“小金鐘”獎·沈肇洲杯首屆全國琵琶比賽在沈肇洲的故鄉——江蘇省海門市舉辦。“這是中國音樂家協會第一次舉辦琵琶的‘小金鐘’獎。如今許多學生只知道彈琵琶卻不了解琵琶的傳統，這次在沈肇洲的家鄉舉辦比賽，對琵琶文化的傳播和發展將很有益處。”中國音協駐會副主席徐沛東介紹。

　　技術不錯，味道哪去了？

　　“我是山西大學的程璐，今年研三。你呢?”在選手抽簽現場，身著粉色天鵝絨外套的程璐一臉認真地問她的鄰座。程璐是和她的同學張寬、王漫溪一起來參賽的。此次比賽分為專業組和高校組兩個組別，分別對應的是來自九大音樂院校16歲以下的琵琶專業學生和綜合類大學的琵琶學生。程璐她們報名的是后者。“我比較擅長文曲類的演奏，對那些細膩的韻味的東西把握得比較好。”程璐客觀地自我評析道，“相對而言，武曲、那些力量型的曲子是我的弱項。”

　　最終，程璐順利晉級了決賽，并獲得了本次大賽高校組的銅獎。她覺得，這樣的成績或許與她對樂曲的細膩把握有關，盡管在武曲及技術方面她仍有提高空間。“演奏每首作品之前都要首先了解樂曲的背景和作曲家創作這首作品時的狀態，然后你會發現作曲家創作每一個音時都有他自己的意圖，只有理解了這些意圖，才可能更好地表現作品。”程璐說。

　　與程璐的擅長相反，在評委專家們的眼中，此次比賽的大部分選手都存在樂曲韻味表現不足的問題。“這些孩子的技術都很好，尤其是現代曲目演奏得都很出色。但像《瀛州古調》、《飛花點翠》這些靈巧、精致的古曲，他們卻很難彈出韻味。這也暴露了我們當今琵琶教學片面化訓練的問題：《瀛洲古調》是否應該用和《十面埋伏》相同的技術來演奏?這是教師們需要思考的問題。”專業組評委、琵琶演奏家張強點評道。

　　斷弦，誰的責任？

　　“眼看著這些孩子們的演奏技術越來越好，心里真的很高興。”琵琶制作師滿瑞星一臉興奮，語罷飛身躍上臺階，完全看不出他已近耄耋之年。作為享譽全國的琵琶制作師，當今許多著名演奏家和專業演奏者的琴都出自他之手。為了深入了解琵琶發展動態，幾十年來他幾乎觀看過所有的琵琶比賽。不過，這次比賽讓他遭遇了一個窘境。

　　“不少學生都在臺上因為斷弦、跑弦而影響了比賽發揮。”高校組評委、琵琶演奏家王超慧表示，“這一方面是因為學生們準備得不夠充分，另一方面也和琵琶制作密切相關。”專業組評委劉石更是在點評大會上對滿瑞星隔空喊話：“滿師傅，松軸的問題您要幫我們好好想想辦法啊!”

　　對此，滿瑞星有不同意見：“的確，琵琶演奏技術的進步，是對琵琶制作的一種挑戰和激勵。但是在舞臺上斷弦、跑弦，其實完全是選手自己準備不足導致的。如果你準備得好，根本不會出問題。所以這是選手的問題，更是老師、家長的問題。”

　　專業組金獎獲得者樊之琳也分享了她的賽前準備經驗：“在比賽前先把音調好、弦調緊，調好后多抻一抻，然后半個小時換弦，這樣就能夠避免斷弦和跑弦了。”

　　創作走上了歧途？

　　程璐的同學張寬在半決賽中演奏了琵琶演奏家陳音創作的《山之舞》，盡管最終她止步于半決賽，但《山之舞》和陳音改編的另一首作品《陽光照耀塔什庫爾干》的旋律卻始終回蕩在比賽現場。

　　“我也很驚訝。”陳音說，“因為除了比賽的規定曲目《飛花點翠》和《瀛州古調》，現代曲目都是由選手自選的。沒想到居然這么多選手都選擇演奏《山之舞》和‘陽光’。”

　　回憶往昔，陳音感慨當年改編《陽光照耀塔什庫爾干》時沒少遭受非議。“很多人覺得琵琶不該是這么彈的，因為我在改編這首作品時移植了很多西洋樂的表現方式。但我始終認為，一代人應該有一代人的新意。琵琶之所以能夠流傳上千年，就是因為自從它通過絲綢之路來到中國之后，一直在不斷發展。我們需要深挖傳統，因為沒有傳統的琵琶是無源之水，但同時我們也要吸收更多的新鮮事物。如今有這么多選手演奏這兩首樂曲，從某種程度來說也是對作品的肯定吧。”

　　然而，比賽現場也有琵琶愛好者表示，無法欣賞這種現代琵琶曲，并對琵琶未來的發展感到憂慮：“現在的這些創作曲目都在拼命地拼體力、拼命地炫技，但琵琶本不該是這樣的樂器，本不該發出這樣的聲音啊!這樣的發展是在走向歧途。”

　　“那么多人彈《山之舞》和‘陽光’，也充分說明琵琶當代創作曲目的匱乏。”專業組評委會主任、琵琶演奏家李光華表示，“而且我們現在尤其缺乏重奏、合奏的曲目。”

　　“目前的現狀是，作曲家普遍不了解琵琶這件樂器。”身為作曲家的徐沛東表示，作為一件民族樂器，琵琶有著自己獨特的和聲和技巧的運用。只有創作者深入了解它，才能寫出適合這件樂器的好曲子。因此，作曲家應該多和演奏家交朋友。

　　李光華更建議道：“演奏家也不要埋怨地干等著作曲家，你們自己也可以上手創作。劉德海當初就是從改編歌曲入手的。”(文/包原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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