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30日,郎朗在國家大劇院音樂會前,我在后臺問郎爸郎國任:”《我和郎朗三十年》、《天才郎朗》、《千里之行》我都看了,但這些書里有個關鍵問題沒說。”郎爸問:“什么問題?”“其實我對這個問題最感興趣,就是郎朗是怎么造的?”郎國任用眼掃一下四周,有記者、音樂會工作人員、郎朗的琴迷,說:“這么關鍵而玄妙的問題怎么可能在這說呢?等哪天靜下來咱倆好好嘮!”于是我們約在2月15日下午。
2月15日下午兩點,我準時來到郎朗的北京寓所,郎爸剛起來,招呼二叔給我倒水,并問我吃早飯了嗎?我說都下午了,該問吃過午飯了嗎?郎爸說:“春晚排練到夜里兩點多,到家就早晨了,剛睡起。”郎爸邊說邊一口面包一口牛奶對付著,說:“你那天的問題我一直在想,其實主要是基因問題,基因不成,使多大勁兒都不好使。你看我,跟那些工作人員打乒乓球,我一個人干他們三個人,他們都累趴下了,我沒事,他們可是郎朗的同齡人呀!尤其昨天晚上,到夜里他們都睡了,就剩下我和郎朗,兩點了,還精神抖擻。”
我記起前幾年,一次上海大劇院新年音樂會,呂嘉指揮世界華人樂團,郎朗奏柴科夫斯基《第一鋼琴協奏曲》演出完了,霄夜,郎朗和每一個人碰杯(杯里是橙汁),親熱地聊天,我早就困了,為了觀察郎朗,就一直硬撐著,直到最后,酒吧里就剩下了郎朗和一個小提琴家,連呂嘉都熬不住了。那時天快亮了。
郎爸說:“郎朗演出完,不是與樂隊、朋友霄夜,就是又開一場小音樂會,有時能彈到天明。沒辦法,這就是基因問題,一般人早扛不住了。我是滿族,努爾哈赤的后裔。”
我問:“努爾哈赤的血統那是祖傳的,可到了你這代,為了造就郎朗,你也得干點什么吧!比如胎教,上世紀八十年代,歐美的胎教理論傳到中國,你就沒跟風給郎朗有計劃地進行胎教?”
郎國任說:“我沒信過洋人的胎教理論,但我也不反對。孕育郎朗的關鍵時候,就是順其自然。我早就知道娘肚里的胎兒是有生命的有感覺的,我沒有刻意地給在娘肚里的郎朗聽這聽那,但我喜歡音樂呀,我妻子也喜歡,那個階段,我們天天與音樂為伴。”
我問:“你拉二胡還去過卡內基音樂廳,誰都知道你喜歡二胡,按說郎朗生下來也該喜歡二胡才算是順著你的基因呀!”
郎國任說:“你錯了,我不僅喜歡二胡,其實我是喜歡音樂,小時家里窮,買不起鋼琴,只能買笛子、二胡。誰不喜歡鋼琴呀?等到1981年,有了一點條件,再借一些錢,我終于買了一臺鋼琴,我就天天彈呀,自己摸索著彈。”
喜歡是關鍵
如果說努爾哈赤的血統是個形式,如要爭天下第一的雄心,有毅力等等,那么郎國任就為這形式灌注了音樂。他兒時苦學二胡就不必說了。就說結婚時,一位臺灣的親戚送他一臺立體聲錄音機,再加上廣播電臺有調頻臺,專播古典音樂,于是郎國任就把電臺播的曲目錄成盒帶,反復聽。郎國任說:“那時中國古典音樂愛好者也就知道個卡拉揚、小澤征爾什么的,我那時就知道了托斯卡尼尼、伯恩斯坦等大師,周廣仁也認為郎朗的音樂想象力超出常人。還知道托斯卡尼尼的女兒嫁給了霍洛維茲,誰能想到郎朗又能跟霍洛維茲學生格拉夫曼學琴,這是后話。我當時在沈空文工團除了拉二胡,還搞指揮、作曲,我用鋼琴學和聲,這都在郎朗出生前,我寫的女聲獨唱歌曲配器的樂隊作品,都公開演出過。”
現在清楚了,在孕育郎朗前,郎國任就狂熱地喜歡音樂,尤其是西洋古典音樂,交響樂,室內樂,歌劇,鋼琴,小提琴,莫扎特,貝多芬,李斯特,沒有不喜歡的,這對郎家基因改造起了決定性的作用,所以郎朗一生下來就酷愛音樂,但為什么卻獨忠于鋼琴?
郎國任說:“郎朗出生前,我和他媽媽就計劃好了,要把郎朗造就成鋼琴家。為什么非是鋼琴而不是二胡?在世界的范圍看,二胡還是有局限,喜歡它的人沒有喜歡鋼琴的多,如果要當世界級的音樂家,當然首選世界樂器之王鋼琴啦,再加上郎朗生下來,一看,條件也適合學鋼琴,關鍵是他很小就能在琴上彈出他聽過的歌,那時他還沒學呢,再加上正式學琴后,不去幼兒園,能一人在家里每天練琴八小時,如果不酷愛鋼琴,這是做不到的。所以他是這塊料。”
出名要趁早
我問:“除了酷愛鋼琴,有毅力,能不能成勢還看什么?”
郎國任說:“就看他對音樂的想象能力了。這不是我說的。有些教授聽說了郎朗的才能不信,這么小的孩子能有這么豐富的音樂想象力。有一次楊峻在中央音樂學院新樓演奏廳看了郎朗彈琴,出來說徹底服了,說11歲的孩子有這么深刻的領悟能力,將來前途無量。殷承宗聽過郎朗彈琴也說他的想象力超出他的年齡,主動愿意免費給郎朗上課。周廣仁也認為郎朗的音樂想象力超出常人。我是綜合這些專家的看法,判斷郎朗的音樂天賦是罕見的,將來一定能成勢,正是有了這個正確的判斷,我才敢做一些別人看來非常冒險的事。“
我問:”以今天成勢的郎朗回頭看你們走過的路,好像都是你設計好了似的?”
郎國任說:“那不可能,我二十多年前怎么可能想到今天郎朗能與祖賓·梅塔大師合作呢?能跟格拉夫曼、艾森巴赫、巴倫勃依姆學琴呢?絕不可能想那么細那么具體,但大趨勢是看到了。看到這個趨勢,我也不是拔高郎朗,因為郎朗有這個能力,不能按常人的大綱給郎朗布置作品。在這個問題上,有時我和老師有爭論,其實在培養郎朗成才的問題上我們沒任何矛盾,只是我更了解郎朗,了解他的潛力。有一次我去瑞士,見一片樹林,有一棵樹竄出來,長得特高。只要它一高出其它樹群,它就能享受更多的陽光。人才也是這樣,尤其是音樂人才,越早出來,機會就越多。試想如果郎朗等中央院附中畢業了再去美國,那就趕不上趟了。如果同齡人張三在你之前出來了,就像先竄出來的樹,獲得更多的陽光不說,在它周圍的樹,永遠被它的陰影遮蔽著。我贊成格拉夫曼的一句話:讓郎朗在世界上先成為職業鋼琴家,至于文化修養等慢慢再學。如果你為了大器晚成,等鋼琴技術、音樂內涵、文化修養都爐火純青了再出來,世上早沒你的位置了。古典音樂演藝市場就這么殘酷。”
沒辦法,大眾審美就是這樣,從莫扎特時代,甚至在他之前,音樂神童就能吸引更多人的關注。如果這個神童(如莫扎特)青年成年琴藝能隨著年齡繼續增長,大眾對他的關注也是持久的,這期間,哪怕再出現琴藝比他好的成年鋼琴家,也不會超過對他的關注。就如同馬太效應,讓富有的更富有。
巧用激將法
我問郎國任:”人都說你是狼爸,郎朗兒時對他太狠了,甚至有一次他沒做到你的要求,你讓他選擇是吃藥還是跳樓。我覺得你還是有底線的,是為了激勵孩子的一種手段,你不會真頭腦一熱讓孩子選擇死法。是這樣嗎?“
郎國任說:“我是用的激將法,肯定那時候我頭腦也發熱,但我不會逼孩子去死,你沒看我給他的一瓶藥又不是毒藥,是消化藥,再說我給郎朗藥后我就轉過身去,我讓他自己選擇這時我可不能一把奪過藥,這樣我的教育就前功盡棄了。果真,郎朗拿著藥,想了一下說,我又沒錯,我吃什么藥。放下了藥。其實這時我眼里含著淚,但我仰著頭,在孩子面前,我不能掉一滴眼淚。我為什么敢用這么強烈的激將法?因為我太了解我兒子了,他從五歲起就想拿第一,我是幫助他實現自己的愿望。每當給他練琴加量,他都特別高興,因為這離實現他拿第一的愿望就進了一步。其實從戰略的角度看,有了這一次“毒藥”的激將法墊底,將來再遇到什么心理挫折,郎朗都能扛過去,這也是一種強化心理訓練。很多人沒整明白,以為我對郎朗光兇呢,光兇怎么能造就郎朗成為今天如陽光朗朗的樣子?我覺得郎朗是不可復制的,這就是我老強調基因的重要性,但我培養郎朗的過程,興許對別人有一定啟發。我覺得我最成功的一點就是讓郎朗從小把彈琴當成自己的事,而不是為我、為媽媽、為老師彈琴,是郎朗拿全國第一,世界第一。”
我說:“郎爸,你狡猾狡猾地,明明是你望子成龍,想讓自己的兒子成為世界第一,卻忽悠成兒子的愿望,現在,兒子實現了你的夢想。”
郎國任嘿嘿笑著說:“老子和兒子的目標一致,勁兒當然就能往一塊使,兒子也就能理解,甚至是感謝我的嚴厲、我的激將法。”
關鍵時刻做出正確選擇
我問:“郎朗今年該33歲了,早已過了心理斷乳期,你還老在他身邊,他不逆反嗎?”
郎國任說:“不會的,有時還更離不開我。比如,他現在彈琴,征求別人意見,大多數人都說好話,其實這對他沒好處。所以他還是最放心讓我聽,他哪彈不好,我能聽出來,我也能說出來,我就是他的一面鏡子,哪不好,馬上就能反映出來。有時有些樂評批評他,他不以為然,我就當回事,覺得有道理的就讓他改,然后下次演出后再看同一人的樂評,人家就徹底服了,郎朗彈得讓他無可挑剔。還有,我也在不斷地學習,在柯蒂斯,我研究他周圍的同學,誰哪點比郎朗好我就告訴他,他特別有興趣要把別人好的東西變成自己的。研究世界上鋼琴界的新技法、新觀念,還有新人,他從小到大,我都給他找超越的對手,開始是沈空家屬院幾個比他學琴早的孩子,然后是比賽名次在他前面的選手,再后來是基辛,現在給他的目標是歷史上偉大的鋼琴家。每當我為他設定目標,說要超過時,郎朗就兩眼放光:好,咱們現在就干。練琴就特別有勁兒。我永遠知道我的兒子現在在想什么,所以我們有共同語言,而我又提前幾年知道兒子將來想什么,到那時候,我適時地給他建議。”
郎國任好像在一個十字路口提前等著的智者,等郎朗到那個路口,猶豫時,郎國任告訴他該選擇哪個路口,這不僅是在鋼琴藝術上還包括戀愛、婚姻、報答、感恩,涉及復雜的人際社會關系,如朋友關系,同行關系,師生關系,商業關系,政治關系等等。郎朗成為國際鋼琴明星后,能夠為國際知名品牌代言,能成為聯合國形象大使,能為中德兩國領導人外交儀式演奏鋼琴,能三次受邀在白宮為美國總統演出,參加英國皇室慶典活動等等,郎國任都能幫助郎朗做出正確的選擇。
三十多年前,一個生活經濟上特別困難的朋友給我解釋為什么他有那么多孩子:“我再窮,也要享受上帝的快樂,上帝種過人絕對是快樂的,關鍵是上帝又把這種快樂普降給我們凡人,讓我們凡人繁衍兒孫,也能享受造人的快樂。”今天聽郎爸談對郎朗的造就,突然想到了三十多年前朋友的這番話,一個平凡的郎國任就是因為造就了不平凡的郎朗而享受了上帝的快樂并載入史冊。
郎國任多次強調基因的重要性,基因就是種,而“勢”的古字形就是“種植和種子的力量”的意思,當一粒種子播進適合的土壤里,再風調雨順,那種子的力量就勢不可擋,勢如破竹,大勢所趨。郎國任向我轉述英國一家媒體對郎朗的評論:“現在全球的鋼琴世界就是郎朗的世界,將來的鋼琴世界是郎朗的學生爭霸天下。” (音樂周報) 趙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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